精致的陈毓///方英文_天竺文学_山阳论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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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2/2/8 9:16:21
来自：陕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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精致的陈毓
□ 方英文

       一位少妇下榻酒店，客房是1203号。一个女子手持鲜花，提前站在少妇将入住的客房门口。少妇很蹊跷，以为这女子走错门了。但是没有走错，这女子就是要给这个房间献花的。原来，在三个月前的今天，眼前这位手持鲜花的女子，在这个房间里有过一次爱情——这是她与那个男子通信往来两年后的自然发生。这大约是一场不会走向婚姻的爱情，问题是她很爱他啊。一夜欢爱后，三个月来，女子天天经过酒店门前时，都要举目凝望1203号窗子。通过窗子的变化，比如灯亮还是不亮，来判断是否入住了客人。今天是七夕节，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，所以这个爱情过的女子，买了鲜花来看这个房间。她的目的很单纯：只要有人入住这个房间，无论这人是男是女，她都要请求房间的临时主人允许她将这束鲜花插在房间里。如果今天没有人入住这间房呢？“我就把花别在门口，”女子说，“然后走掉。”
      这是女作家陈毓小小说作品集《美人迹》里的一篇，名叫《鹊桥仙》，借用了词牌名。眼下这个世界，局部战争经常发生，于是有个词语叫“战后重建”。由于恭逢前所未有的社会开放与开化，爱情的发生率就不知增长了多少个百分点。套用“战后重建”一词，当有“爱后状态”吧！《鹊桥仙》正是描绘这种“爱后状态”的一篇佳作：爱情给人带来的非凡愉悦，以及愉悦之后的莫名伤感。这样的“开房爱情”天天都在上演，究竟给男女双方带来了什么？尤其是女性获得了什么？如果把爱情比作地震，那么爱情的余震及其次生灾害，可能更多地由女性来担当。当然“次生灾害”说未必确切，也许是回味悠长、“余香满口”的感觉呢。总归这不全是一个道德问题，很可能与文化基因抑或物种有别相关。一言难尽这个词，大概就是专门说这号事的。这个时代，在让人们享受种种福利——包括爱与性的福利——的同时，又不断产生心灵废墟，那种类似“断肠人在天涯”的孤寂与惆怅。
         《鹊桥仙》角度神妙，是陈毓众多的优秀作品之一。她的多篇作品不乏经典意味，于是就奠定了她在当代中国小小说界的高端地位。据说“风吹哪页读哪页”是读书的理想状态，那么也只有读精短作品集才能佐证这句话。“风吹”陈毓的另一篇小说《惊蛰》，起笔文字就不同凡响：“春江水暖鸭先知。岸上的春天，定是猫先知道的，和暖想。猫第一次叫春的时候和暖在心里笑：真不知羞，几天的猫娃，就知道叫春了！”这是一对小两口之家，除了猫，还有三只鸭子，大白、二白、三白，乡村画面和谐又幸福。但是为了生计，丈夫必须外出打工，留下妻子与猫及鸭子留守家园。“大白二白三白在傍晚自觉回来，今天它们似乎也知道男主人外出不在家，格外听话，没让女主人费一星唾沫就乖乖地进了鸭棚”。鸭步憨态，竟能“理解万岁”，实在是作品里最精彩的描绘！猫叫春了，猫可以越墙去落实，而女主人不行，只能思念与忧伤……很诗意地描绘了中国城市化进程中，乡村妇女所付出的煎熬。
       陈毓善写男女情感，微妙之处让人击节。她的作品，让读者窥见女性的内心深处，是多么样地浪漫与不着边际——虽然女人一旦实起际来，也很让人哭笑不得匪夷所思。当然男人也是经常如此。作者描写常用曲笔，眼看要“直白”了，居然巧妙回避，因而效果比“直白”更浓烈。
       陈毓醉心古典，“英雄美人”之情结如鲠在喉，“霓裳羽衣”之遐想一任飞扬。她遣词造句精致刻意，简约生动如同湘绣蜀绢。有时则近于雕琢之态。在汉语言垃圾化的当下中国，陈毓的实践意义非常。语不惊人死不休，若在唐代，陈毓大概属于杜甫那个圈子吧。不，杜甫总是漂浮四海，所以请陈毓到王维沙龙好了。其实上边说的“雕琢”未必是贬义，不闻篆刻乎！陈毓的叙述笔法委婉多致，作品里出现频率较高的词汇是：美人，花，月，瓷，琴，绣，蝶，等等的，意象一概柔媚雅致。作者的想象力，玄远旖旎、乱花铺阶。收入书中的几个单篇，把历史上的许多美女的传奇，予以重新诠释翻新，演绎得意外别样，也觉得合理合情。
           生活里的陈毓，是我见过的对于写作及语言文字最为虔敬的一位作家。她诚挚而母性，温厚而慈爱，敬业而益友，敏行而讷言，实为女中君子也。
2011年9月3日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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