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原创]商山秋来叶半黄（散文） ·程玉宇_天竺文学_山阳论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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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：2012/9/4 11:14: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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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山秋来叶半黄
·程玉宇

仿佛是在一夜之间，就立秋了。

今年的夏天似乎并不太热，才熬过两三个在土场里铺席睡觉的夜晚，天就突然变凉了，金钱河边杨柳树林那绿得发黑的树叶，几场秋风一扫，树稍就由绿变黄，远远望去，便具有油画颜料一般的色彩了。

仅管，秋老虎也曾肆虐了数天，但沟沟岔岔的庄稼却早已成熟，包谷棒子金黄呈亮，如一只只棒槌般高扬着头颅，满坡的黄豆呈现出一片绿中带黄的颜色，而那些长满金黄色果实的豆荚，则一个个丰满得象十月怀胎的孕妇，挺胸凸肚的样子，稍微拖延几天，大太阳一晒，也许豆荚就会炸裂开来。
商山八山一水一分田，除了丹江、洛河、金钱河、乾佑河的河川里有大量的良田以外，大部分的庄稼地，则分散在重峦叠嶂的沟壑之间。一条沟，就是一个家族。一个土塬，就繁衍成了一个村子。

秋收的季节到了，平常日子几乎看不到人迹的庄稼地，也顿时变得暄闹起来，山坡上，有三俩个老汉一边挖着花生一边抽着早烟，感叹着今年雨水丰润，又是一个好收成。

把他的，人都传说今年是世界末日，可南方到处发水灾，咱这却啥事没有。
是呀，全世界到处都闹地震，咱这秦岭的山架太大，再厉害的地震也摇不动这大山。

沟凹里，几个妇女和男人正在地里搬包谷，有用架子车拉的，亦有蹶着屁股用背笼背的，一个个累得黑水汗流，但却又谈笑风生。
柱子叔，你老就拼命地往回背吧，今年外包谷好得把你吃得翻白眼呀？
你个娃，就你能干！把媳妇养得细皮嫩肉的，放在外男人堆里打麻将，就不怕红杏出墙呀！

她敢！看我不要她狗日的命！

乃你咋一个人到地里来干活，你媳妇咋不来呢？

乃是个懒怂嘛！

嗨呀，原来立秋哥是个勤快怂！

一群女人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。

另一块藏在深山凹的包谷地里，正有一只狗獾压倒一棵包谷，在啃青青的嫩玉米，听到笑声，便吓得一溜烟逃到树丛里躲了起来。

一只饱餐了花生的公野鸡，便立在山梁梁上，对着一沟抢它口粮的农人，啪啪啪的扇动翅翼，嘎嘎嘎地大叫起来。

山湾里，丛林上边那颇具国画斧劈皴一样的山脊上，正有三两只野山羊在静静的享受秋日的阳光。一羊静卧在一块白石上似在打盹，二羊抵头啃食草籽似在对语，当它们听到那只公野鸡的大叫，便一起警觉的扬起头来，头上的两只牴角，便如一丛黑铁般的树杈，秀美的蹄子蹬在凸兀的岩石上，把身体拉成了弓的模样，稍有风吹草动，它们便会瞬间跳下山岩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一只岩鹰，扇动着翅翼，在山川碧兰的上空盘旋，山凹凹上空平缓的气流，把它的身体一会儿托上高空，又一会儿降到与山梁一样的高度，蓦地，它一个俯冲，用尖锐的利爪，从庄稼地边的荒草里抓起一只野兔，绝尘而去。

秋天，是动物们丰衣足食养肥长膘的日子，也是商山人家最为繁忙辛苦的日子，他们得先把包谷搬了，黄豆拔了，绿豆摘了，红薯挖了，得把所有的地腾出来，然后准备播种冬小麦。河川两岸的沟岔里，人们还未把秋庄稼收割净尽，而深山里因为气候太凉，已经有人在包谷地里用老镢头播种小麦了。
下了一场秋雨，天气突然变凉起来。早上起来穿上衬衣，还冷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。

金钱河岸边的一处河湾边，危岩上树木杂乱，秋叶半黄，透过树林的缝隙，石台上，隐隐约约露出三两户人家黑黑的屋瓦，赤褐的土墙，人家门前房檐下的木椽上，山墙边的树枝桠上，都挂着一嘟噜又一嘟噜金黄的包谷棒子，山墙的檀头上，还垂着一串又一串红红的辣椒。但正在院里剥包谷壳的一对母女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母亲黑着脸，瞅着一旁一身时髦装束的大学生女儿，嘴里唠唠叨叨的。

“娃呀，我和你大供你这个大学生容易吗？你爸起早贪黑到城里建筑工地上干活，虽然一天能挣一百多块钱，可是受的是啥罪？你娃知道不？大热天里，毒太阳底下，脸都晒黑成茄子色了，垒砖的手，都磨掉几层皮了。可忙一年四季，却刚刚够你娃一年的学费和生活开销。我今年都50多岁啦，种了这一坡一凹的包谷，可就是把这些粮食都卖光卖完，也值不下四五千块钱呀，唉——！”

母亲长叹一声，而女儿则一脸憋得通红：“哎呀，妈，你再甭说啦，我知道你和我爸辛苦，可我不上大学，往后咋就业？咋能挣大钱孝敬你和我爸哩？！”

“鬼女子！”母亲卟哧笑了，“妈说了你两句，你还说得有理啦？！”

秋风静静地吹着，已带着丝丝凉意，三两片发黄的树叶从房后山崖边树林里飘落下来，母亲拾了一片叶子看了看，自言自语的说：“秋天真的来了，又该种小麦了……”。

河湾里，流水在阳光下泛着一片鳞鳞的金光，波光映在那赭石一般颜色的绝壁上，灼灼的闪光。而犬牙交错的山脊上，几丛黄腊木树的叶子，已由浅绿变成桔黄，还有几片叶子，已渐渐染上了一层晕红。远远望去，整个商山峰峦沟壑间，以及沟岔坡塬上，植物、树木已经半黄，早已给山村人家涂上了一抹秋色，有炊烟就从上人家灰黑的屋瓦上，树梢间袅袅的升起，一条狗，
就呼明唤类的大叫起来。

商山秋来风景异，这不是一幅彩墨淋漓的山水画长卷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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