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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吃在漫川

  • 五月的麦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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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5/3/3 23:23:1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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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在漫川
      漫川关地处秦楚交界,与湖北郧西县上津镇毗邻,位于东经110度3分,北纬33度13分,海拔300米以下,是陕西最低的地方。属亚热带气候,四季分明,风调雨顺,日照充足。境内有金钱河、靳家河、万福河蜿蜒流淌,河水清澈,水质优良,可直接饮用。地质普查发现,小镇境内地质结构中蕴含有色金属15种,非金属矿物质19种,土地生长的农作物和林木水果,富含多种矿物质,是名副其实的绿色粮蔬和天然果品,当地物产丰富,形色唯美,口味绝佳。
      农作物和水果,总是比鹘岭以北地方早熟半个月,漫川人的口头福好,季节来了,好吃的就早早的熟了。春天,野菜绿在苏醒的地畔、沟旁、小河边,地米儿菜、蒲公英、苦妈菜、指甲菜、猴屁股、野水芹、野韭菜,欣欣然,到处都是。去前店子大棚间的空地里剜一篮子地米儿菜提回家,洗净,焯水,放点香油、盐、油辣子、醋凉调着吃,或包野菜饺子,那个清香如咬春天。水芹菜酸着吃清脆味美,爽口通透。香椿芽儿在二月就上市了,炸椿鱼、包香椿饺子,可把日子香透。踏青,沿着羊肠小路上山,见往年燃烧过的荒坡地里,野韭菜一蔸一片,绿意盈盈的摇曳。窄窄厚厚的叶儿,黑油油、嫩闪闪、胖嘟嘟的,三下五除二就是满满一食品袋子,回家包鸡蛋韭菜饺子,香!三月,地里的豌豆角儿嫩绿莹莹的会聚在女人手腕挎着的竹篮里,走进街道,8元一斤就被“抢”光了,好多女人不是为了自己尝新,而是用小纸箱装好封住,请客车司机捎给山阳县城的亲人,让儿女、兄妹最先尝到漫川的味道。万福沟、纸房沟的春茶出来了,想“吃茶”,这个时候进沟,可品尝到今年最早的“女儿茶”,色绿醉意的,清香迷魂。过不了多长时间,晶莹鲜艳、红若玛瑙的小河口樱桃彩灯一样挂满枝头,看着悦目,吃着甘甜。摘一小袋儿提在手上,几个人坐在小船里荡漾,眼观青山退隐,白鹭翩跹;耳听喜鹊欢叫,鸟雀啁啾。不时塞一颗圆润饱满的红樱桃到嘴里,轻轻咬一口,那个甜美会让人忘却一切尘世烦恼、人生苦闷。
      甜蜜蜜的槐树花可包槐花豆腐包子,可蒸玉米面蒸粉,怎么做着吃都香甜。
      神仙叶子凉粉儿一盆一桶放在水泥台子上,暖春中午,汗渍微微,调一盘儿神仙凉粉儿吃了,浑身爽朗,脑清心明,躺在沙发上玩手机,活神仙一样飘逸。
      五月,田园里的洋芋开挖了,小麦搭镰收割。端阳(方言,指端午)那天,女儿回来,吃的是新洋芋片儿和新麦面蒸馍。下街头儿桥头和亭子跟前的三岔路口,摆放的挎篮里、背笼中,都是个大均匀、黄亮饱满的麦黄杏,拿一个用手擦擦,咬一口,满嘴生津,汁液芳香,连连说好,称上几斤,提回家慢慢享用。蜜桃陆陆续续上市了,农家摆在街边,一绺一坨,桃红杏黄,是一道道靓丽的风景。
       最热闹的要数端阳前几天,街道里,人头攒动,络绎不绝,粽子香味儿弥漫街巷,菖蒲,艾蒿染绿街边。上十架猪肉卖空。从金钱河里垂钓的武昌鱼和鲫鱼,一抢而光。一街两行的绿菜,再贵,接近晌午就买不到了。
       三伏天,不少人家开始晒黄豆酱和臭豆豉。豆酱,是选用优质黄豆煮熟发酵后晒制而成的菜肴。在夏天入伏前,用当地生产的优质黄豆,先煮熟后凉冷,再加适量面粉拌匀,使每粒黄豆穿上一层“胞衣”,然后将穿上“胞衣”的黄豆均匀的摊铺在楼顶的竹席上,约莫2公分厚,覆盖棉单子,放置一个星期,使其充分发酵,均匀地长出黄色“绒毛”菌,成为“酱胚”。将“酱胚”取出,放在骄阳下暴晒,使其干透。进入伏天后,选择阳光朗照的日子,刮适量的椿树皮,加入花椒、八角等大料放入锅中,煮出香味,取出大料汤水,冷却,倒进缸或盆中,放入“酱胚”,再加盐、五香粉等,在烈日下暴晒,晚上盖上铁锅遮露水防雨水,早晨太阳出来揭开锅盖,晒,经管月余即可。晒酱过程中,赶上天气晴朗的早晨,可以加入适量井水搅匀后再晒。切忌在豆酱晒热时搅拌,以防生蛆变质。晒制好的豆酱为深褐色,色泽油亮,香味诱人。不论是炒肉、炒辣椒、夹馍或家常便饭当菜咽饭吃,还是烹制酒席菜肴,都是不可或缺的上品。有了漫川豆酱,漫川诸多小吃和“漫川八大件”彰显出浓郁的地方风味儿,深受南来北往的游客追捧。
       豆豉,也是精选黄豆制成,制作方法简单,说是“臭”豆豉,其实香得馋嘴。因漫川地理位置独特,气候温和,水质清冽,光照持久,故而漫川关的豆酱与豆豉堪称“漫川双绝”。
      秋天,稻谷飘香。纸房沟、小河口、闫家店的蜜桔皮薄肉嫩的挂在树上,人们相约开车到小河口,乘船玩水,吃农家饭,摘绿树枝头黄橙橙的蜜桔,享受休闲的农家生活,那个滋味恬淡幸福。漫川的蜜桔皮儿细嫩薄软,甘甜里隐藏着微微的酸,口感爽快。农家解密,这是水汽常年滋润,日照充足的结果。
      猛柱山的红薯下山了,紫红的肤色,老成厚重,个儿大,憨厚瓷实得像一个个宝贝,味若栗子,粉面醇美,甜香勾魂。特殊的口味,着实让不少人青睐,县农业局还特地为这些红薯,在土地岭半腰上掘洞建窖,专一给猛柱山红薯安家,可见这普通尤物多么可爱。
       芝麻成熟时节,上街和水磨街的油坊开始压榨,整个天空飘渺着浓浓的芝麻油香。正宗的漫川小磨香油,调菜最好,香而不腻,色泽纯粹。虽然近几年漫川的香油不如往年名声好,但仍是油中的精品,可放心胆大的食用。尤其农家用五香作料亲自压榨的调和香油,是凉调家常菜的上品,地道纯真,味道极佳。
       到了冬天,池塘里的莲菜开始大量采挖,种莲人穿着一袭黑色油布衣裤,拖着深长的胶桶鞋,站在黑泥中,弓背弯腰,一根根的把胳膊粗的莲藕掏出来。红莲粉糯,炖猪羊肉最香。白莲酥脆,凉拌吃最好。九眼莲煮着吃面软,焯水凉调吃脆响,敏感的人吃一口就知道莲菜的产地,漫川的一物一草,五谷杂粮,果蔬水果都散发着漫川的气味,折射着地域的印痕。
       漫川人特别讲究吃,每顿饭都不含糊。正像山阳县城人说漫川人不会过日子一样,吃碗面条儿都要炒四五个菜,还得色香味搭配,比写一篇散文随笔还要严谨。我的妻子做每顿饭都要问我吃什么,确定主食后,炒什么菜就无需啰嗦了,她做出来的饭菜比我的文章完整精美多了。到了逢年过节,满当当一街菜,能卖得空旷如也。小吃、大吃都要吃个品位、吃得经典、吃出来“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”的绝代风骚。
       人人在谈“中国梦”,我的梦想是,退休后在小街一侧,租间小屋,开个小店,专事经营“漫川饭菜”,让游人吃上纯正地道的漫川风味,留住他们的魂,把漫川的美食烙印在他们的记忆深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4月24日《商洛日报》

 

谷朵儿

       谷朵儿是老家的一种饭,柔软如蚯蚓,金黄似金条,名儿如花,如蝌蚪。
       老家山高,土地瘠薄,不好生长小麦,夏粮就少,坡地都长着大片早包谷,包谷空隙里套种着黄豆。也有扁豆缠在包谷树上,和包谷一起收获。地下的作物就是洋芋、红薯。
       谷朵儿就是细包谷面做成的饭。
       背一袋包谷到后石峡水磨推了,用箩筛把细包谷面箩下来,单另装入面布袋里背回家。在农村,包谷细面的用途是,一来做擀面时的铺面,不让檊出来的面条粘连一块;二来搓成包谷圆子与绿豆红薯粉条一起煮了吃,饭香又耐饿,还能改换口味儿;三来就是漏谷朵儿了,一种人人爱吃的家常便饭。
       漏谷朵儿要技术。水烧开后,要一手拿着面碗慢慢往沸腾的水里撒面,一手捏着搅面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动,面在锅里不能结疙瘩,不能沉在锅底粘锅。搅成的面糊糊不干不稀,匀匀和和,多煮一会儿,多搅动几次,煮成糊糊然然的搅团才开始漏。
       漏前要把一个盆子装上半盆清水,把漏瓢在水里淋一下,免得粘瓢,再一手端着漏瓢,一手把锅里的搅团舀进瓢里,握瓢的手顺着盆画圆转动,漏出来的谷朵儿黄亮亮的如蚯蚓游动在盆子里,直到把一锅搅团漏完才尽兴。
       漏得好,像蜿蜒的蚯蚓,漏的不好,似一潭乱蝌蚪。所以,有的地方称之为蛤蟆谷朵儿、蛤蟆腿。
       我漏过包谷谷朵儿,漏得不好,主要是把握不住火候。要么搅团太干,漏成短节节,粗糙,不光润,口感差。要么太稀,漏出来的谷朵儿嫩,没筋丝,易融化,少味道。二嫂很会漏谷朵儿,漏出来的谷朵儿又细又长,老嫩刚好,用自家的酸菜、油辣子、大蒜水调着吃,香喷喷的,一顿可吃几大碗。吃谷朵儿速度快,往往是舀一碗,从灶背转过身,顺嘴就喝完了。吃谷朵儿实际上是喝谷朵儿,不用筷子也能吃好几碗。喝谷朵儿虽粗野,但很爽快,很香馋。
       自从移居到漫川小镇,就再没有在家里漏过谷朵儿了。想吃谷朵儿,要去下街头儿去买。下街头儿有一家小吃店专门漏谷朵儿卖,有包谷谷朵儿,有凉粉面子谷朵儿。我爱吃包谷谷朵儿,色黄亮,条细软,亲切自然,有一种老家味道。买5元钱的,一家四口一顿美餐。
       我去山阳县城出差或游玩,老爱到建行巷子里吃谷朵儿。那位摆地摊、卖谷朵儿的妇女说着我家乡一样的通山话,漏着和我二嫂一样好的包谷面谷朵儿,吃起来特有福分。
       我爱吃谷朵儿是出了名的。十几年前,我在漫川中学教书,单位两个教师家属漏谷朵儿卖,很是热火了一阵子。夏天的某个下午,我路过她们家门时,她们热情地呼唤我吃没卖完的谷朵儿。她俩调了两大碗,被我一口气喝完了。事后她俩见我就笑,我狐疑,不得其解,再问时,她俩说,装谷朵儿的大盆子是洗澡盆。说得我哭笑不得,只好说:你俩不嫌羞!呵呵完事。
       我吃谷朵儿没个饱足,常吃得肚子疼,腰弯不下去,直挺挺站着等饿。好在谷朵儿极易消化,打个饱嗝,肚子就瘪下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2年9月17日《商洛日报》

洋芋粑

       有人叫洋芋粑,有人叫洋芋馍。叫粑,形象、简朴、野气,听起来会让人想起篱笆、栅栏,还有缠缠绕绕的藤蔓、粉粉黄黄的小瓜花。当然,那些圆咕噜噜、憨厚土气的洋芋,活灵活现在记忆的墙角落,娃娃趣闹一样可爱。冬天,坐在火炉旁,瓮一个洋芋在红火灰里,烧熟,扒出来剥皮吃,那种粉粉面面的香气能弥漫一个村庄。
       做洋芋耙简单易学,看一眼就会。
       把洋芋皮刮净,切成丝;放在钵钵儿里,然后倒灰面进去,再放些葱花儿、辣椒面儿、五香作料、少许食盐,边加凉水边搅,搅得不稠不稀、黏黏糊糊、红黄绿白。这时候,电饼铛已烧红,倒些油,青烟丝丝时,把面糊倒一坨,又一坨,用锅铲搪平,巴掌大小,像一朵朵花绽开,合上电饼铛烤,待底下半面焦黄,翻身,将另一面烤黄烫熟,洋芋粑粑就能吃了。装入盘子里,端到桌子上,黄亮亮,香喷喷,不知饱足。
       洋芋粑既是一种好饭,又是一样菜肴。在漫川,个个食堂都能做出这道菜。它是农家饭菜,农家乐里少不了。
       吃洋芋粑要炒几个家常菜,酱辣子、洋芋片儿、酸菜炒魔芋、醋溜红薯秆儿就行了。要煮一碗清汤,木耳、金针姑、青菜、西红柿汤最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3年10月20日《商洛日报》
  拌汤

       面食里,拌汤是最懒的一样饭。简单,易做,不用力,不耗时,不费事。
       舀半碗麦面,倒在钵钵儿(比小盆儿小的容器)里,注水,让面湿润,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拌,拌成棉絮和细碎的颗粒,颗颗色润,鲜嫩,没灰包,没粉色,就好。水不能太多,多了,容易拌出大疙瘩,方言叫“老哇坨”,难煮,不易入味儿,喜欢吃的人稀少。也见过有人拌出大坨大坨的,倒进铁锅,柴火猛煮,熟了,疙瘩啰嗦舀在碗里,夹一个,喂嘴里,咬、转、吞、吸溜,吧唧吧唧,吃葡萄一样,香喷喷,自我陶醉。问:为啥拌那么大的坨?答:耐饿,上坡做活,得吃硬扎饭。也是,稀粒活络的拌汤,吃得再多,掮起锄头转过身,跟没吃一样。
       拌汤里要有辅食衬托。把洋芋丁儿、萝卜丁儿、豆腐丁儿、黄豆芽油炒几下,添水煮开,拌面籽儿下去,不稠偏稀,然后放一些木耳、香菇、西红柿、青菜,少顷,饭熟了,撒点儿葱花儿,一锅姹紫嫣红、香气四溢的家常饭大功告成了,每人舀一碗,开始欣赏、品尝,嘴贴着碗沿,温柔疼爱地吸吮。领导、老板,山珍海味吃腻了,来漫川叫主食,异口同声:打拌汤!
       拌汤也叫面籽儿,形象逼真,不失文雅。糟糕透顶的是岭北人称这饭为“浆糊”,像文革时,一个人端着半洋瓷盆儿冷水搅拌的面糊糊,放在台阶上,用短楚楚的刷子,沾着浆糊,在人家土墙上刷刷刷,贴标语。不说吃,听起来就反胃。
      拌汤和面鱼儿、锅溜儿的区别是,拌汤像一河虾米,面鱼儿、锅溜儿像一池小鱼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3年10月26日《商洛日报》

 面鱼儿 

       不是鱼,是一样家常饭。
       把洋芋切成块儿,把红萝卜切为片儿,择点黄豆芽儿,放油炒几下焖熟,舀起来,往锅里添水烧。这当儿开始舀两碗灰面,倒入小盆儿里,打一个鸡蛋进去,放少许盐,给面加点味儿,增强面的筋丝。然后用冷水搅和,搅得黏黏糊糊的,等锅里水煎了,开始往锅里拨面鱼儿——左手端盆儿倾斜,让面糊漫向盆沿,右手用筷子夹面糊,夹出一绺柔柔的面条,滑溜一下跳入开水里,在水里游动。如此反复,直到盆空,锅里满是鱼儿嘻戏、翻腾。然后,把焖好的洋芋萝卜倒入锅里,再放些木耳、嫩豆腐条儿、青菜、西红柿、葱花儿,一锅红肥绿瘦、金色灿烂、鱼儿欢闹。看鱼儿身色黄亮鲜嫩,饭好了,熄火,大碗小碗舀着吃。
      吃面鱼儿无需满桌菜肴,一碗油泼辣子、一碟漫川豆瓣酱、一盘儿酸辣魔芋、一盘儿鲜黄脆香的泡菜就行了。
      吃面鱼儿不要贪,多了,鱼儿咬肚子,疼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3年11月2日《商洛日报》

 吊罐

       火炉是一个土坑,在灶屋拐角里,四面立着石板儿,是护墙,也是装饰。火炉上有一根铁丝,一头绑在椽子上,一头吊在火炉上打个钩。钩上吊着吊罐,铁制的,黝黑,小盆儿状,有盖,长着两只耳朵,有一根筷子粗的弧形铁耳环,好像吊罐戴着耳麦在听歌。
      冬天烤火,把吊罐吊在火苗子上,让火舔,绿豆炖猪大肠。
       洗半碗干净绿豆放进吊罐里,再把切成小环的猪大肠放入一块儿添水煮,煮得绿豆喜笑颜开时,把早已切好的萝卜坨儿、莲菜坨儿倒进吊罐里一起煮熟。待猪肠子软、绿豆烂、萝卜化、莲菜面时,放盐、五香作料,然后,把刚刚摊好的红薯粉切成长条儿,从案板上用双手捧着放入,抓一把葱花儿撒下去,绿豆炖猪大肠就做好了,开始拿碗舀着吃。
       用吊罐可以炖猪蹄儿红莲、搅小豆糊汤、下绿豆面片儿、煮红薯粉圆子等好多特色饭,这种做饭方法图省柴、省事、清闲,一边烤火、一边闲话、一边煮饭,其乐融融。吊罐煮出来的饭一字概括:香!
       我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参加工作,家穷,没房住,媳妇没娶回来,只好随着妻子住娘家,过时过节、周六周天大言不惭地往“娘家”跑,受到长辈们百般心疼。秋天,开始烤炉火了,好吃好喝的就比往常多了花样,很多香味儿老远就能闻到。尤其到了周六,我钻进万福沟(岳父住的一条沟),拐几个急弯,绕几处山嘴,走不长路程,一股吊罐熬肉的喷香丝丝缕缕浸入肺腑,如一声声呼唤,亲切温柔,凝聚着爱和期盼。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,到了河边,仰头一看,妻子抱着女儿站在竹园旁、道场边望我,那种幸福油然而生。
       回家,接过女儿嗲一阵,妈已经在小桌子上摆满饭菜,走到我跟前抢走女儿,极其疼爱地对我说一句:天冷,趁热吃了。我开始狼吞虎咽,香得嘴巴直响,停不住筷子。
       后来,婆去世了,妈病逝了,我也有家了,妻弟搬到漫川街定居了,吊罐自然而然失业下岗了,不知现在隐居到哪个地方去了?有时想起它,异想天开的准备把它翻找出来熬一顿猪蹄儿,但,没有土房瓦屋,就无法吊起吊罐,又没处挖火炉,楼下是我的地板,也是楼下人家的天空,哪能为所欲为?要吃吊罐做的香味儿,只有回到记忆里。
      老家有位高个子男人,绰号儿叫吊罐,每次回老家见到他,忍不住想起火炉,想起那个吊在火苗子上的吊罐,想起肉香和母爱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3年11月25日《商洛日报》

  啰嗦汤 

        妻说:中午吃炒米饭,煮“红薯粉圆子绿豆萝卜芋头莲菜汤”,好不?
        我答:好!就是啰嗦。
        妻转身,淡淡的嘟囔一句:人是啰嗦人,汤是啰嗦汤。
       通上电饭锅的电,加水,放一大把洗净的绿豆,开始煮。待到绿豆炸腰,将案板上切好的小白萝卜头儿、红萝卜头儿、莲菜头儿和小芋头放入锅里继续煮。乘着这个空,切半截白萝卜、半截红萝卜、半截莲菜扎成末,装入钵钵里,放少许五香作料,倒半碗红薯粉搅拌糅合,无需加水,有萝卜、莲菜本身的汁水就可与红薯粉黏然融合,如漆似胶。等锅里的“头头儿豆豆儿”熟透了,开始搓红薯粉圆子往浪涛汹涌的开水锅里丢。红薯粉易熟,红薯粉圆子在波浪里翻腾几个滚,颜色灰嫩圆润,小球弹跳,倒点儿香油,撒点儿食盐,搅动搅动,可以舀着吃了。吃前,碗面捏一撮香菜,夹一筷子头儿油泼辣子,一碗五彩缤纷、姹紫嫣红的“啰嗦汤”端在手上,香的人骨头都酥了。
       漫川地处陕西东南、秦楚交界,海拔低,气候和,光照足,挖出来的红薯皮红粉糯、栗子香味儿,尤其漫川猛柱山头儿产的红薯,栗色、粉面、香醇,口感乃天下一绝。漫川的红薯粉和红薯粉条儿,不用说有多好了。
       想想,语言啰嗦有着情趣幽默的美,像《我们结婚吧》里的“无敌话唠”金总,滔滔不绝,热情洋溢,啰里啰嗦,善良得让人哭笑不得。一个人徜徉在浪花朵朵的话海里,鱼儿一样快乐,多么愉悦幸福!只是,话啰嗦没有汤啰嗦有味儿。你想,一锅土生土长、各具特色、丰富多彩的食材齐聚一起,红肥绿瘦,你欢我闹,营养互补,那个馋嘴食客不喜欢?
      其实,“红薯粉圆子绿豆萝卜芋头莲菜汤”不叫啰嗦汤,我嫌它啰嗦难记,就给它起了个“绰字号”——啰嗦汤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3年12月17日《商洛日报》

 红薯粉汤 

       先摊红薯粉。
       在钵钵里,舀半碗红薯粉,兑两倍的清水,用筷子搅动,稀稀匀匀,荡漾半钵粉白的汤。不能稠,稠了,摊出来的红薯粉灰白,生生的不好看。也不能过稀,水太多,嗞嗞溜溜无法摊。稍稀的摊出来的粉皮薄、嫩,肉灰色,柔软妩媚。
       打开电饼铛,通电,烧红,倒两勺清油,转动电饼铛,使油润遍电饼铛底盘,拿起钵钵,倾斜,把搅合的红薯粉液体倒少许到电饼铛里,用木铲搪开铺展,或歪斜电饼铛,让粉液如泥石流滾淌,漫延底盘,形成一张薄薄的嫰灰煎饼。
       摊红薯粉和摊煎饼操作技巧雷同,只是,摊煎饼用麦面,和水搅面粘稠;摊红薯粉是红薯粉面,比煎饼和面要稀。
       摊罢红薯粉,再来煮汤。
       把红萝卜片儿、黄豆芽儿、西红柿、木耳、香菇倒入烧红的油锅里,撒点儿盐扒拉几下,添水煮开,把煎饼模样的红薯粉切成条儿,下长寿面一样到锅里,再抓一把绿菜、捏几截大葱丢进锅里,用勺子搅动搅动,一锅有红似白、绿意盎然、古色古香的红薯粉汤好了。
       说是汤,可当饭吃。舀稀点儿,当汤喝;舀干些,像吃柔嫩性感的肉灰色面条儿,一碗香馋,两碗过瘾,三碗就弯不下腰了,走路企鹅一样,直挺挺的两边摇摆,很滑稽。
       我有体会。人若没吃过红薯粉汤,一辈子遗憾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1月4日《商洛日报》

 菜糊汤

       菜糊汤,是地米儿菜、苦妈菜、野油菜糊汤。可冬季没野菜,想吃菜糊汤还得用市面上买的绿色菜,有种色绿性软的生菜搅在糊汤里就好。生菜(有人叫花花菜)糊汤黏糊、软和、筋道、醇香,翡翠金黄,色香味儿俱全。
       在漫川,糊汤样数多,红薯糊汤、洋芋糊汤、芋头糊汤、酸菜糊汤、绿豆糊汤、小豆糊汤、野菜糊汤、浆巴糊汤、什么副食都不掺入的白糊汤。在糊汤里搀和什么种类的副食品,糊汤就叫什么糊汤,若糊汤里搅合着苦妈菜,那就是苦妈菜糊汤。
       山里人的生活天然随意,自由洒脱,朴实无华,饭菜名字张口就来,爽朗顺溜。一听饭菜名儿,便略知饭菜的食材、形态和味道了。
       糊汤是大锅、铁锅且用柴火烧煮的最香。现在人口少,都是电饭锅煮饭,搅半锅糊汤一家四口都吃不完。搅糊汤有诀窍,添水烧开,一手撒面粉一手搅动,顺着一个方向转,不能让面粉沉入锅底绣疙瘩。隔几分钟搅动一次,反反复复,也不让饭糊锅巴。糊汤饭用大火煮熟,小火煮出来的不香。搅红薯糊汤、洋芋糊汤、芋头糊汤、豆豆糊汤,水和副食同时下锅煮熟,后搅包谷面粉,而菜糊汤是先搅包谷面粉,再把青菜放入锅里搅拌,煮熟熬然,越糊涂越好,进入郑板桥“难得糊涂”意境里,一顿糊汤饭就达到水准了。
       往年人穷,每顿糊汤都是稀稀溜溜的,能照见人影儿,只有到了过年,才能吃几顿干糊汤。我的一位朋友对他一邻居在困难时期,常常端着一碗干稠的糊汤,用筷子剜一坨,蘸着碗面的油辣子,高高举起喂进没有胡须的大嘴里甚是羡慕垂涎。而今,他不缺金黄亮色的包谷面了,曾几次效仿着搅顿干糊汤,蘸着豆豉、油辣子剜着一坨一坨地吃,怎么也找不到当年邻家男人吃包谷糊汤的馋香劲儿。
      吃糊汤得准备几个小菜,有洋芋片儿、酸菜魔芋、青辣子豆豉和鸡扒豆腐(把豆腐弄碎,用青红辣子和蒜苗油炒出来,酷似鸡扒狗籁模样)四个家常菜肴吃糊汤,不差美味和香味儿了。农村里有人搅干粥粥糊汤炒肥肉咽着吃,那馋相霸气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1月18日《商洛日报》

  包谷馍

        妻说:早晨炕包谷馍吃。
        包谷馍有蒸笼蒸的,金黄如馒头;有铁锅炕的,薄脆似锅巴。
        炕包谷馍,是漫川人传承下来的饭食做法,名字俗俗的,很古,与摊馍(摊煎饼)如出一辙。但此饭做法用一“炕”字,耐人寻味。《说文·火部》:“炕,干也。从火,亢声。”《广雅·释诂》:“炕,干也。”毛传解释:“炕火曰炙。”可见,“炕”的本意是烘烤使之干燥。炕包谷馍,就是慢条斯理地在烧红的电饼铛里烘烤包谷面饼,烤成金黄薄脆的锅巴,烤出包谷的幽香和脆生的口感,享受淡定的心情和韵味儿,操作中蕴含着艺术魅力,炕好包谷馍,一顿饭,一个早晨也香透了。
       我站在妻子旁边傻傻地想,痴痴地看。
       挖半钵钵儿黄橙橙的包谷面,倒开水搅拌、湿润,盖上瓷盘捂着,让包谷面粉发涨、黏然、不干爽,再揭开盘子,把辣子面、葱花儿、五香面、盐放进去,拌匀,然后,把包谷面往油红的电饼铛里慢慢拨落,用筷子或木锅铲扒拉平整,匀匀净净遮住锅底,不薄不厚,阳光普照一般,再合上盖,不温不火地炕。此时,妻子准备做汤,我离开灶房坐在电脑前烤火玩游戏,静静地等。
       不大一会儿,闻着馍香了,掀开盖,见馍调皮捣蛋地翘起,焦黄若月,翻个身儿,把另一面稍炕一会儿,好了!出锅,管它烫手不烫手,掰一叶格吧格吧咬着吃,被香立马缠住,嘴巴响得停不住了。
       舀一碗羊腰子、蘑菇、萝卜、青菜汤,咬一块酥脆的包谷馍,喝一口喷香的腰子汤,神魂颠倒的,真不知道家婆(方言发音叫嘎婆,指外婆)姓啥了,给个皇帝做都不稀罕。用漫川话说:真是香死了!
        陆文夫《美食家》里的天下第一汤是“锅巴汤”,我想,天下第一馍该是这焦黄酥脆的包谷面锅巴馍吧?嘿嘿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3月3日《商洛日报》

芋头米汤

       芋头,山阳漫川产的好吃。
       一进腊月,菜市场里,卖芋头的女人在地摊上搁着半竹篮芋头,或把芋头堆在尿素袋子上滚着,芋头母子簇拥一起,等着客人领回家。
       芋头母,圆,憨,拳头大小,肉厚瓷实,粉面,切成薄片片,可放在锅边同米饭一起蒸着吃,也可切成小丁丁儿,熬米汤,打拌汤,煮麻食子,做席面用于扣碗底料,香!芋头儿子,小,酒盅大,细腻,新鲜,有种粉糯绵软的清香,是食客的喜爱。卖芋头的女人,闲来无事,一边和身旁的摊主拉家常,一边心灵手巧地刮着小芋头皮儿,一个一个丢入塑料桶里,好吃芋头的人走来,3块钱一斤,不讲价,给钱,称,装袋,提着就走。
       熟人见面笑问:买芋头做啥饭?
       女人提起红红的塑料袋儿,一手晃悠,一脸灿烂,答:呵呵,煮芋头米汤。
       洗净芋头,切点白萝卜丁儿、红萝卜丁儿、豆腐丁儿,揽入油锅里炒炒,撒点儿花花盐入味儿,添水,丢半把花生米儿,倒小半碗大米。喜欢吃猪大肠的,抓把猪大肠环环儿加进去。好爱吃瘦肉的放点瘦肉丁儿。吃惯了油腻的加点儿肥肉丁儿。像我家素食主义者偏多,荤腥不能入锅,有芋头、萝卜、豆腐这些副食就好,扣上锅盖,大火熬煮。
       谁知道你想煮多长时间?吃稀点儿,芋头一熟就能吃,干稀不然,有吃有喝,馨香袅袅,咬着是面香,吸吮是清香,嘴巴张合的响声都带上了意犹未尽的馋香味。吃干些,继续熬,把芋头煮软,把米熬烂,直熬到米汤黏糊,色泽朦胧,香气浓郁,味道醇美,有种缠绵悱恻的意境。这时舀一碗端在手上,吃一口就不想停住筷子了,那种迷恋,像追求一位美人,有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死心塌地——吃个肚儿圆,冒一声饱嗝,把碗放在桌子上还要看上半天。
      半晌,站起来,拍拍圆鼓鼓的肚皮儿,连声说:胀死了!胀死了!
       女人心直口快的补一句:胀死了好!宁做胀死佬儿,不做饿死鬼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3月10日《商洛日报》

 火镰片儿

       漫川有样家常饭——火镰片儿。
       名字怪怪的,不知道怎么写。偶尔想起往年老人们烟袋上吊着的“火镰”,一摇一晃,荡荡悠悠,猛然联想这刀切面形似月牙一样的“火镰”片儿,认定这种饭就是这几个字了。
       揉一坨面,比擀面稍硬,润一时半会儿,在案板上擀成指头厚的饼,切作两半,取半边开始一刀一刀立着切,切为薄薄窄窄的面条儿,可长可短,可厚可薄,依照自己的口味儿嗜好操作。
       锅里的水开了,油炒的红萝卜条儿在浪花中鲤鱼打挺。这时,女人切火镰片儿,男人逮着一条条往开水锅里放,看火镰片儿在波浪上翻滚游荡,有种伫立池边观赏游鱼嘻戏的风雅。
       捏一撮豆芽儿丢进锅里,切几绺豆腐条儿跳入水内,揪几棵菠菜入锅,撒半把葱花儿漂面,倒一勺五香面儿,一锅姹紫嫣红的家常饭熟了。
       菜不必多,洋芋片儿一盘儿、酸辣魔芋一盘儿和油辣子一碗足矣!俗世人家,生活简约的如一个雪霁的早晨,一家三口捧碗围炉,有说有笑,暖意融融,温馨又甜蜜。
       火镰片儿,平常人家的小吃,不是“火镰”胜似“火镰”,也会一声声擦出日子的火花,氤氲幸福的香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3月22日《商洛日报》

 椿鱼

       奇怪,那么爱带儿话音的漫川人,说“椿鱼”,还是“椿鱼”,不添字,不减字,只是发音嫩闪闪的,操着独特的漫川口音,把“椿”婉转成三声,“鱼”说成“入”,从嘴唇里猛地跳出去,生动活泼得像尾宠物鱼。而鹘岭以北的山阳人,却缀着儿话音,发着老陕腔的“椿鱼儿”,鸽哨一样,动听悦耳。
      小时吃椿鱼,自己找根长长的竹竿,在竹竿一头捆绑一把“狗腿镰”(割麦子的镰刀,方言),提个竹篮,到自家树上钩,一篮子,只是一会儿的事儿。现在离开故乡,迁居漫川街道定居了,树是人家的,“狗腿镰”和竹篮也没有了,吃椿鱼,要到菜市场里买。背着双手,在下街头儿菜市里转悠,嫩红的椿苗儿装在各种各样的器物里,挎篮里有,蛇皮袋子里有。要么,一小把、一小把,花束一样绑着,排在精致小巧的竹篮里,可爱极了!挑短粗胖嫩、新鲜水灵的装入食品袋儿中,20元,称4斤,提回家,择精洗净,焯水晾干,慢慢享用。
       炸椿鱼,挖半小碗麦面倒入钵钵里,加少许食盐、五香面儿,打一个鸡蛋进去,拌一把葱花儿,稠不稠、稀不稀的,筷子蘸着,能牵连一绺绺面线就好。转身,往锅内倒食油,聚一汪不深不浅的潭,开火烧,估摸七八成热时,将晾干的、没有一星水汽的椿苗儿在面糊糊里滚缠,哧溜一声放入油锅里刺刺啦啦地炸,如此反复,锅里嫩黄熟透一个,筷子麻利地夹一个出来,鱼儿一样卧在瓷盘儿里,梦游。几十分钟时间,两盘色泽金黄、外酥里嫩、喷喷香的椿鱼上桌了。
       这时,把打好的豆浆端一碗搁在面前,放着祁隆对唱的《等你等了那么久》,边吃边听,回味往日浪漫的故事。或者打开电视,看MH370搜寻进展。顿然感觉,贫穷也是幸福,不乘飞机,不去外国玩儿,只坐在小屋里,有一方小木桌放椿鱼,用手抓起一尾细嚼慢咽地吃,再喝一口鲜豆浆,比什么都好,坦然滋润。
       日子,就像一把嫩嘟嘟、红殷殷的椿苗儿,用心制作出来,炸成香喷喷的椿鱼,就有滋有味儿了。不信?你自己尝试一次就知道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4月14日《商洛日报》

 

豌豆角儿糊汤

      
学校职工食堂做了豆腐,剩下的豆渣,白嫩新鲜地装在红盆儿里,搁在案板上,怪诱人的。为了物尽其用,她们给电饭锅倒了半锅清水,通电,烧开,搅豌豆角儿糊汤自个儿吃。
       师生晚饭是杂酱面和蒸馍,我不稀罕,馋上那锅豌豆角儿糊汤,还有那盆清香的豆渣了。
       山阳法官土产的豌豆角有两种,一种是菜豌豆,青嫩莹绿的角儿,包含碎小滚圆的籽粒,水露儿露儿的,可爱。豆角儿只有脊背上两根青筋,掐断蒂把一头儿一撕,发丝粗的细筋就婉转着掉了,在地上卷圈儿。再回头一掐,另一个脊上的筋也轻而易举地弯曲到地上。没筋的菜豌豆,生吃脆生水甜,像口咬春天;炒成菜肴,甜香清醇,味道鲜美。搅豌豆角儿糊汤,选用颗粒饱圆的豌豆角儿,适宜。豌豆角儿太嫩,搅在糊汤里,会把魂魄煮没了;太老,豆子面香,角儿却不绵软。不老不嫩的角儿,煮出来的糊汤黄里泛青,绿意莹莹,清香醇绵。再有绿小的豆豆儿蕴含其中,又吃又咬,又甜又香,很是享受。另一种叫麻豌豆,也称柴豌豆。豆角儿颜色青灰,皮儿细细密密都是筋,即就是掐了豆角儿边沿的青筋,咬一口,满嘴筋丝如柴,咀嚼不烂,心情不爽,烦!麻豌豆主要往老处养,吃它的米粒,蒸豌豆米儿米饭,磨豌豆面做凉粉儿,吃法很多。
      闲话少说,言归正传,看炊事员搅豌豆角儿糊汤。
      水开了,先搅包谷面。不急,一手端起一瓢黄澄澄的面粉,对着锅口倾斜、摇晃,让面粉慢慢而均匀地飘洒,如薄黄的瀑布溅落水面;一手不停地旋转搅动,不让面粉缠绵纠结,绣成一个个面疙瘩。眼睛就是经验,感觉匀匀糊糊了,放下面瓢,搅动几圈后,把洗净的豌豆角儿倒入锅里,和面一起再搅,然后,支着锅盖煮一会儿,又掀开锅盖搅几圈儿,如此再三,饭就难得糊涂地熟了。贤惠女人搅出来的糊汤黏然劲道,糍糍粑粑。吃时,用筷子夹一坨,在油炒的豆渣上滚几滚,喂进张大的嘴里,香香的蠕动,缓缓的吞咽,神魂颠倒的,像个美食家。
       贫穷年代没油,用盐和葱花儿炒出来的豆渣一清二白,样子沧桑。眼下,炊事员打开电饼铛,用油辣子、盐、葱和五香面炕出来的豆渣,干爽透香,红绿纷呈,精气饱满,秀色可餐,很多教师争相尝个究竟。不管三七二十一,我舀一洋瓷碗豌豆角儿糊汤,装半盘儿油炒豆渣,放在餐厅桌子上,坐着木椅,两脚平放,拿起竹筷剜一坨黏然的糊汤,在豆渣上滚一滚,塞进嘴里,轻轻咀嚼,慢慢享受。有些女教师走进餐厅,看见我吃豌豆角儿糊汤那个香馋劲儿,再望一眼餐桌上一盘儿油香的豆渣,说:哪有糊汤,我也要吃!我回过头答道:这是最后一碗,只剩一只锅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4月26日《商洛日报》

槐花麦面蒸粉

      
喜欢槐花,是看《天仙配》开始的。那么沧桑的老槐树,嘴一张一合,唱着歌,给牛郎织女做媒,神奇得让我多次梦见这个场景。那时我也放牛,是一个失去母爱的少年,我多想有位八仙女,从高高的天空飘飘荡荡来到小洞沟(我出生地),和我并肩站在路口的老槐树下,让槐树给我俩唱歌,我给它磕头谢恩。谁知,神话比谎言还会欺骗我,每到春暖花开,槐树用花说话,我天天过着放牛的日子。
       学校后山的槐花开了,不需仰望,嗅嗅就知道槐花开得多甜多美。提着竹篮,从沟口上山,走不多远,就能看见一树树、一片片白花,空气中飘渺着馋人的甜味儿,吸一口就醉。路旁的槐树,不高,虬动枝干,一串串奶黄的小朵儿,风铃样地垂挂着,迎风摇曳,踮起脚跟,伸手可捋。若是夫妻双双上山采摘,男人扳弯树枝,女人娴熟优雅地把一串串奶油样的小花捋进竹篮里,那个浪漫,不亚于听槐树唱歌做媒,幸福滋味会甜透两个人的心。
       捋一竹篮槐花回来,洗净,捏干,放入盆儿里,撒点盐,倒一定的麦面搅拌,花面缠绵,拌成小小的面耔儿,准备蒸。往钢精锅里倒半锅冷水,通电,搁蒸馍笆笆在里面,在笆笆上铺一块白布,把面耔儿倒在白布上,盖上盖,蒸馍一样慢慢蒸着,约摸半个小时,蒸粉就熟了。关电,把蒸好的蒸粉装入小盆儿里,用筷子扒拉散开,甜香氤氲满屋,溢向窗外,整个小院清香缭绕。槐花麦面蒸粉蒸熟后绣成一小坨一小坨,瓷揪揪、筋鼓鼓的,看着嘴就蠕动。但现在不能吃,要吃还得油炒。
       倒些油到锅里,烧红,把蒸粉铲半锅进去,放入五香作料,不停翻动,炒,再丢一撮葱花儿,粉色黄亮,香味弥漫,关火,舀着吃。
       槐花可以做菜肴,可以包包子,可以蒸包谷面蒸粉。听说还有人包饺子吃,没尝过,想起来很香甜。可恨最近雨多,槐花不等人,纷纷的开,噗噗的落,怕到天晴时,槐树只剩一身刺、满枝叶了,要想嘴馋,明年再见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5月10日《商洛日报》

楼面

     
 姑姑大早给我送来一把蒜薹,一食品袋儿豌豆角,皆为漫川土产,天然新鲜,绿莹莹、嫩嘟嘟的,可爱,诱人。妻子说:中午蒸豌豆蒜薹楼面吃。我随口答应:好!
       好是好,吃了半辈子“楼面”,这饭名到底是哪两个字?迷惑了。
       百度里的“楼面”,指楼上一层的面积。《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》第三十二回:“走到一家门前,端甫带着我进去,一直上到楼上。这一间楼面,便隔做了两间。”这个补充解释,读着味美,就是吃不成。“卤面”做法到多,可与妻子常做的这种饭,是天上人间的差异。人家有“卤”,操作精致,名吃。我家既没口味香甜、滑润、浓郁的汤面,做法又粗略简洁,叫“卤面”,文不对题,也怕辱没河南卤面、云南卤面,还有“意大利打卤面”的名声。没办法,我认为,应该是这个能住能吃的名字——楼面。
       平民百姓,有吃有住就满足了。丰子恺说:简单生活,物我两忘。
       叫“楼面”是寄托,是愿望。往年住土墙石板屋,有层土楼,藏着掖着,黑不溜秋,没面子。而今住楼房,到处是楼面,很气派。虽然与吃“楼面”没有姻缘关系,但与向往美好还是分不开的。穷家小户不想惊天大事,只管把小日子过安稳,有个像模像样的家。
    有楼住,肯定要吃“楼面”。
       蒸“楼面”,在锅里的蒸馍笆笆上蒸面,或在油焖的副食上头松松软软的放几层擀面条儿蒸,有点楼上楼、锦上添花的情趣。
       蒸豌豆角蒜薹楼面,要面作面蒸,豌豆角、蒜薹另外油炒。若按传统方法,先油焖副食,副食快熟时,再把面撒在副食上继续蒸,那娇气的豌豆角、蒜薹早已熟烂,没魂没魄了。
      蒸豌豆角、蒜薹楼面简单。先到下街头儿面食店里买3块钱的“楼面”(三四寸长的面条儿)回来,装入钵钵儿里,倒少许食油拌散,让面条儿不黏然、绣疙瘩。烧半钢筋锅儿开水,钢筋锅儿里放上蒸馍笆笆,把钵钵儿里的面条儿松散的放在里面,盖上盖,蒸!稍等一会儿,把掐过筋的豌豆角洗净,刀切蒜薹寸许,一起放在油锅里炒熟,吃盐轻重、五香佐料多寡,依据个人嗜好添加,没有条框约束。然后,把蒸熟的“楼面”倒入锅里,放些葱花儿,和豌豆角、蒜薹一同炒拌几下,一锅油黄酥软、嫩绿恬淡、清香优雅的“楼面”就做好了。舀一碗,吃一口,有种春暖花开的陶醉。
       洋芋楼面、四季豆儿楼面、肉类楼面做法更加简约。先把副食和五香佐料油炒水焖半熟,再把面条儿松散地撒在上面蒸,面因吸纳了蒸汽里的各种香味儿,熟透后香气浓郁,口感柔软,味道醇美。我一朋友开活动室,经常用柴灶铁锅蒸楼面,每次都电话邀我去吃,我欣然前往,吃楼面又不知饱足,两大碗下肚,再喝两大杯茶水,肚子圆嘟嘟的,沿着靳家河长廊疯跑半天还是一个感觉:胀鼓鼓。掀起衣角儿敲肚皮,发出“咚咚咚”的鼓乐声,令人哑然。
      楼上的女孩儿静静爱吃猪大肠楼面,听她说得神乎其神的香,可惜,我没吃过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7月5日《商洛日报》

南瓜面片儿

       我喜爱南瓜,是因它模样土气十足、憨厚忠诚、傻傻呆呆的。犹如一位老农,喝醉了包谷酒,走在回家的路上,酒劲儿上来,随意找个地方,路旁,地边,坎下,石壳上,一头钻进绿叶里,呼呼噜噜,酣然睡去,今夕何夕,与自己无关。夏蝉聒噪,鸟雀鸣唱,牵牛花、大黄花呜哩哇啦,吹哑喉咙,也唤不醒它甜甜的梦境。蓝天青碧,烈日炎炎,山清水秀,一个“傻瓜”就这样以土地为床,绿叶当被,睡个懒觉,做个香梦,多么浪漫诗意,笑傲江湖!
       到了秋天,南瓜成熟了,圆圆的,憨憨的,吊在瓜架上,或圪蹴在坎塄边,思索未来,老成又稳重。山里人任它们晒太阳,吸月华,活到终老,活出生命的精彩,作为瓜的精英遗传后代。等到瓜熟蒂落了,把它们一个个摘回来,每个瓜留款弯弯的蒂把儿,一手提一个,像提着两个精致的小坛子,油彩金黄,沉沉甸甸,很有成就感。放一个在窗台上,把另一个切开,掏出柔软的瓜瓤子和鼓圆饱满的籽儿,用力糊在墙壁表面,等时间风干了,抠下来作明年的种子。
       瓜肉金黄瓷实,面糯香甜,搅南瓜糊汤,打南瓜面籽儿,蒸南瓜米饭,醇香缠绵,特美。
       南瓜面片儿也好吃。放暑假了,查查工资卡上数字像天旱一样,焉不拉几三两粒,旅游甭想了,就老老实实蜗居陋室里,懒懒的过日子。早晨6点起床,洗漱完毕,开门,去纸坊沟散步。纸坊沟山清水秀,空气清新,鸟语花香,静谧安然。水泥小路曲折有致,舒缓流畅,车少人多,是小街居民的天然公园。那里有原始的野趣,自然的美景,现代的浪漫,每天每天,我都会相逢洋溢着笑脸的男女老少,遇到向我跑来的牛犊和蹦蹦跳跳撒欢的小羊。鸟雀叫声如歌,庄稼味道清香。竹园,小楼,篱笆,曲里拐弯的小路,都会让人心旷神怡,浮想联翩,只念一句话:活着真好!
       返回小街,去菜市场挑选一个土生土长的大南瓜,绿皮,枕头形状,再买一些绿菜,回来做南瓜面片儿。菜市场上的面食店,出售有成品面片儿,薄厚匀称,筋丝也好,就是味道有些不传统,不地道,让我找不见故乡的影子。不如回到家里,舀一碗灰面到钵钵里,加点儿食盐,反复揉捏成团,然后,用保鲜膜裹着,让面“舒服舒服”(醒面)。这当儿准备吃饭的菜,把洋芋片儿、苦瓜、青辣子、小青菜一一切好、炒好,浇一碗油泼辣子,做一碗豆瓣酱,把切好的南瓜片儿倒入油锅里,撒点花花盐,炒,让南瓜入味儿。添水,擀面,面擀好了,水也开了,双手将擀面捧起,抖动散开,下到锅里煮,再丢把青菜,放撮绿葱,拿锅铲搅一搅,眼前立马呈现一团金灿碧翠、甜香盈盈的美食景观。妻子甜蜜一声:老公,吃饭!
      老婆,你何必大声呢?我不傻瓜一样躲在你的身后么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8月30日《商洛日报》

周家老婆饼

       好喜欢这个名字——老婆饼。
       门面在漫川关老街里,从鸳鸯双戏楼向北走,折过舒家拐弯儿,入上街,轻踏石子儿路,悠闲地踱几个方步就到了。店面靠东,窄小,老式建筑,木门框、门槛,漆黑木板门,门前有条浅浅的流水沟,得上一步石条儿台阶才能跨进屋里。门头儿挂着“老婆饼”横匾,字体遒劲拙朴,柔和女性的妩媚。木牌古色古香,温馨又浪漫。
       店在家里,是明清老屋的模样,一进一重天,依次是客厅、里屋、天井,天井后面是几步台阶,台阶上是两层小洋楼。一间厢房在进门右手边。整体结构精致简约,间间屋子都不大,紧促、简洁、小巧玲珑。走进屋,人就被老婆饼迷住了,香气盈盈,缠神馋心。客厅是门面,烤好的老婆饼,一屉屉摆在靠墙的柜台上,又一袋袋被买走、卖空,顾客盈屋,转身都困难。厢房是作坊,六七个女人坐的坐,站的站,低着头,手脚麻利,忙不迭的和面、揪面坨儿、擀油皮儿、包馅儿、刷鸡蛋液,把饼儿一个个整齐规律的排在烤屉里,由一位男人一屉一屉搬入烤房中,塞进烤箱内,6屉一箱、6屉一箱的烤黄、烤香、烤熟。烤房在客厅背后,再往后就是天井,天井坐着一位男人,认真娴熟地把烤好的老婆饼一个个轮起来,一个挨一个地码齐整,一行一行,像钱串子,美观、易数,钳夹快速,关键是节省空间,便于放在门面上出售。外地游客熙熙攘攘,进进出出,一只手腕上吊个袋儿,一只手喂个饼子到嘴里,猛咬一口,薄黄的渣末纷纷凋零,粘在嘴角儿,馋香得顾不上说话,头一点一点的,鸡啄米样,好不容易吞下去一口,缓过神来答一句:好吃得太太!
       真的好吃!我昨晚逛街,特意从上街返回,秤了4袋儿8斤,回到家里洗净手,一口气吃了2个,慢咀细嚼,香味销魂。老婆饼表皮嫩黄脆薄,酥松化渣,馅儿滋润软滑,醇香绵长,咬一口,满嘴都是核桃、花生、芝麻、细砂糖、糯米粉、油的混合香味儿,甜而不腻,香而不浓,勾魂摄魄。还有一种别样的感觉,吃着老婆饼,恍若夫妻依偎,闲话家常,踏实安逸,有家的温暖和情调。
       漫川老婆饼,是周家由常年做月饼的经验中揣摩自创的。它的制作技巧和配料,与广州潮州老婆饼有别,纯手工制作,主料、辅料天然纯正,大都是土特产,无污染、无公害,融合着漫川口味,地域元素鲜明,价格低廉,新鲜味美,和平民百姓生活贴近。周家祖上原是手工制作“糯米头儿”的,用糯米制作出形似汤圆又不是汤圆的食品,煮着、油炸吃皆甜香可口,和明清时期漫川关流传的美味小吃“花子凉粉儿”“梅家醪糟儿”齐名,声名远播,堪称“漫川三绝”。只可惜,古人离去,这三样小吃也同时失传,没人再能制作出来。如今,在漫川关小吃里,周家的“老婆饼”配料纯美,做法高妙,美名远扬,独树一帜。每到中秋,周家要制作6000多斤老婆饼,湖北郧西和山阳县城的商人纷纷上门求购。
       小吃,是一个地方的味蕾,一个地方的名片,一个地方的记忆,一个地方的魅力。周家老婆饼,乃漫川关一轮明亮的圆月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10月11日《商洛日报》

浆粑角角儿

       老家位于小天竺山南麓,地势高,接近两千米。受气候影响,苞谷日照长,成熟慢,老是等到快黄老时,秋雨绵绵,凉风飕飕,雾气沉沉,苞谷嫩过了劲儿,干急老不了,在地里爆芽子,这种不嫩不老的苞谷只有磨浆粑。
       背个背笼,把半老七少的“青壳皮”苞谷棒子扳掉,撕去壳儿,光溜溜的从坡地上背回家,倒在堂屋角落里,一边晾,一边搬条矮板凳,坐在门口儿,腿面放着柳条簸箕,听着絮絮叨叨的阴雨,心境淡然的,左手握着苞谷棒子,右手一粒粒剥着嫩米粒,米粒“嘟儿,嘟儿”的跳入簸箕里,香浸浸,甜滋滋,迷惑人。剥苞谷要有技巧,先剥出一条细路,再用大拇指头内侧一行行搣下来,快,效率高。只有太嫩的包谷要一颗颗用指甲扣,扣得白浆飞溅,指头、胳膊、脸面都是白点点。娘剥苞谷时的表情慈祥,剥几簸箕苞谷米,脸就花花的,我就爬在她的前面傻笑。
       磨浆粑和推苞谷面不一样。推苞谷面要干推,磨浆粑要加水。苞谷粒装在洋瓷盆儿里,添水淹没,用竹筷搅动,让苞谷胡子缠在筷子身上,捋掉,如此反复,将盆儿里的苞谷胡子捞干净,就可端到小石磨旁开始推。拐磨子咯咯咛咛,机械,没技巧。添磨子要细心,眼睛瞪圆,半锅铲苞谷米半铲水,这样,苞谷米就能顺畅的从磨眼儿溜入磨堂里,被磨盘磨得细腻润滑,浆汁从磨缝里汩汩淌出,甜甜嫩嫩,鲜黄嫩白,冒着白沫,顺着石磨四周漫流,滴嘟滴嘟,屋檐水般滴落到腰盆里,甜丝丝的气息散发开来,袅娜弥漫,盈满满屋,沁人心脾。
       磨好的浆粑要盛在木桶或瓷盆里发酵,太新鲜的浆粑口感不美,寡淡,没神韵。发酵的浆粑微酸,搅稀溜溜儿的酸浆粑糊汤喝,天下奇味。酸浆粑可顶安琪用,蒸馍、烙馍面里掺和一些浆粑,熟透的馍既膨胀,又甜香,味道鲜美。
       我老家人爱吃洋芋浆粑糊汤,洋芋小,刨光皮,囫囵着放入锅内,开水煮熟,搅浆粑。嫩浆粑好熟,在开水里翻滚几次就喷香了。洋芋和浆粑耳鬓厮磨一会儿后,表面浆了一层薄壳儿,成了厚脸皮,然内心粉面,绵香馋心。红薯浆粑糊汤又甜又面又香,胃不好的人少吃,吃了就泛胃酸。
       我的一位网友晒出一盘美食,荷叶包裹,三角形,杂乱无章的放在盘子里,我一眼便认出是浆粑角角儿。问她:是浆粑角角儿么?回复:是也,回四川娘家做的。在漫川,做浆粑角角儿的叶儿有好几种,荷叶儿、油桐树叶儿、金刚刺叶儿、槲叶儿等。这些叶儿的共性是圆大、油光、柔韧、清香、天然。包浆粑的叶儿品种不同,浆粑角角儿味道各异。把叶儿洗净,沥水,展开,在正面抹层油,将糊稠的浆粑摊馍一样铺到绿叶儿上,舀一勺豆腐豇豆、或者鸡蛋韭菜、瘦肉、土豆丝馅儿包在浆粑中心,合上叶子,可包成三角,可对称弥合为“阿弥陀佛”的姿态,合拢、结合紧密就成,然后把包好的浆粑角子放在蒸笼里蒸,约莫一个时辰就熟了,馨香四溢,揭开锅盖夹出来剥开叶儿吃,清晰流畅的叶儿脉络印在浆粑角角儿嫩黄的皮肤上,生动情趣,自然曼妙。咬一口浆粑角角儿,一种甜甜酸酸的味儿缠绵味蕾,清新爽口,且咀嚼起来细腻柔韧,清香绵软,享受极了。
       浆粑角角儿是平民饭食,炒几个家常菜,煮一碗油油的洋芋疙瘩四季豆儿汤,自我陶醉的吃出春华秋实、温馨安逸的味道,最惬意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11月1日《商洛日报》

南瓜米汤

      
喜欢吃的人,就贪玩。如我。
       早晨起来,一些习惯像电脑程序,不由自主地一步步运行。洗漱好,喝几口白开水,开门关门,下楼,从隔壁窄巷穿到后街,左拐右弯,登上水泥台阶,一步一换地数,数到111级,舒口气,斜上,过人家门前,上水泥公路,甩手甩脚,哼着小曲散步。不唱“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”,哼“路见不平一声吼”,嘤嘤嗡嗡,只给自己听。路,舒缓婉转,曲折有致,随势起伏,线条流畅,表面平展,哲人一样世故圆滑,我把音乐背景“哼”得文不对题。
      遇到熟人,问我:怎么不带个伴儿呢?问得我语无伦次,只会:呵呵!一笑而过。
       这时我就想,这些人是不是我前世的亲人?朋友?相好?爱人?前生约定,今世擦肩。我们来到纸坊沟闲步,就为偶然相遇,对望眼儿,打一声招呼,笑一笑。刚刚侧身对我一笑的美女,是不是我前辈子有恩与她,为报答我一个笑而匆匆追来?那位绷紧脸皮的男子,是因我欠了人家的债,沉着脸从我的眼前走过。那头跑向我的小牛,肯定和我熟络,也许,它是我教过的一位小学生。怕牛,躲在我背后的小男孩儿,定然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“血脉”,他来,就是为了让我护他疼他。空中的飞鸟,路旁的喇叭花,树上的蝉,路下的羊,都是前辈子修得的缘分,只等今日相逢一处。温馨的相见,亲切的错过,梦境一样曼妙。
       我突发奇想,要是把这些遇见的情景一个一个拍下来,拍上十年二十年,然后,按年月顺序,一张一张地拼凑一起,编辑成几部相册,老了时,泡壶绿茶,点支香烟,躺在阳台竹椅上,戴上老花镜,一本本翻开回忆,是不是很有意思?
       碰见一位高中同学,停下来,海阔天空、忧国忧民地闲聊。他羡慕教师职业,我向往医疗行业。他说:“你们假期多,安稳,没风险。当医生有什么好?山区有位村医,发生医患矛盾,患者索赔8万元,气得他欲哭无泪。无奈,当着县上领导的面把钱一掏,两口子跑进药房,将所有的药物抱到道场上,扬起锄头一阵乒乓,点把火烧尽。背上包袱,领着妻儿,锁上门,远走他乡。至今该村没有村医,打个预防针都困难。这故事听来心酸,想流眼泪。”他又说:“你信不?现在,农民忙着进城买房,以后,又要忙着回山里老家住。农民没有稳定收入,到城市怎么生存?我们住在漫川街道,一天没30元开销,只有断电、停水、闭口一回!没有固定收入,你不回老家,去哪儿啊?”我点头,说:“有点杞人忧天。”
       我俩一路走向菜市场。他说:“我家有菜,昨天从老家带回来一蛇皮袋瓜瓜菜菜,不消买,省了!我独自一人走到菜摊前,买几个苦瓜,称斤空心菜,抱上一个大南瓜,回家,煮南瓜米汤。从今往后,细发着过日子。我在山里的老家,没片瓦锥地,只有一片荒山,若哪天真的生活不下去,返回故里又能怎样?现在不简约,老了是麻烦。”
       煮南瓜米汤简单。把南瓜切成小坨儿,倒进钢筋锅里,丢一把米,添水熬煮,直到米稀烂,瓜销魂,呈现一锅晶莹剔透、黏黏糊糊的“真金白银”羹汤,炒上一盘儿空心菜、一盘儿洋芋片,艰苦朴素地吃。妻子说:“南瓜粥养人。一般来说,备两个家常菜,必得炒盘儿绿叶儿菜,这叫科学搭配。”我说:“叫‘南瓜粥’,多么妖媚矫情!不如‘南瓜米汤’叫得踏实放心。”有瓜无米,心慌。有瓜有米,足矣!
       吃一碗南瓜米汤,一天里,人的心都是甜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11月15日《商洛日报》

荠菜饺子

       去菜市场买菜,见一女人说说笑笑地择荠菜,一半干净,落在篮子里,绿莹莹勾人眼儿;一半散在地上,被一双巧手麻利地剔除死叶、杂质,揪掉菜根。妻问:多钱一斤?女人抬头笑:1块5。妻说:我都要。女人答:没择好呀。妻说:我回家择。女人呵呵:1块钱,都拿去!从篮子里扯个食品袋儿就装,爽朗的笑若琉璃球儿,珠圆玉润地滚落,晴朗朗的早晨,惊起一片快乐。
       在漫川,荠菜也叫地米儿菜、鸡脚儿菜,似鸡爪扒拉地面,蓬蓬然。荠菜味道鲜美,得人爱。它初冬萌发,早春繁茂,一路青春到冬季,山地,田园,埂边,都有它们的影子,胖,可爱;瘦,精神。女人见了,如遇闺蜜,眼光色色的,一脸笑容活泼可爱。呀!长这么好!
      古诗里的荠菜,另有一番风味儿。两千多年前,《诗经·谷风》就有“谁谓茶苦,其甘如荠”,甜甜荠菜,上了古人饭桌。晋代夏侯谌的《荠赋》:“钻重冰而挺茂,蒙严霜以发鲜。舍盛阳而弗萌,在太阴而斯育。永安性于猛寒,差无宁乎暖燠。”道出了荠菜不畏严寒,破凌而出,先春萌发,为最早踏春的野菜,所以人们又称它报春菜。
       南宋诗人陆游爱吃荠菜,《食荠》一诗写道:“日日思归饱蕨薇,春来荠美忽忘归。”诗人食荠颇有讲究:“小着盐醯和滋味,微加姜桂助精神。”这种凉拌荠菜,我经常吃,但菜里的油、调料肯定比诗人的多,味道也比陆诗人的妙了。然,诗人食的是诗,我吃的是菜,境界一天一地,不可同日而语。
       最浪漫的是明代陈继儒,他写道:“十亩之郊,菜叶荠花。抱瓮灌之,乐哉农家。”这情景多么美妙!天清气朗,一块儿田地里的荠菜花开了,青枝绿叶的,农民怀抱水瓮,猴着腰,亦步亦趋地灌溉菜根儿,恬静逍遥的场景,乐哉乐哉,好不让人羡慕!
       我爱吃野菜饺子。妻子把买回家的荠菜,倒在地面的报纸上,一边看电视连续剧,一边选择剔除,然后洗净焯水,捞入小盆儿里,我端到水龙头下用凉水惊冷,两手相握,挤干水分,只有盈盈一绿球了。搁在案板上一刀刀切碎,开始炒馅儿。朋友送给我几大方块儿山阳刘家村豆腐,瓷实、劲道、清香,酷似山里老家人手工做的过年豆腐,纯真纯正,豆香浓郁,比漫川小街市场里的豆腐香。切半块儿豆腐丁儿,筷子头儿大小;再把一个红萝卜和两朵蘑菇切成零零碎碎的颗粒,等锅里的油八九成热,先将豆腐丁儿、萝卜蘑菇粒儿倒进锅里炒,再把切碎的荠菜揽入,依据个人嗜好,凭经验放入葱花儿、姜末、精盐、五香面等,把馅儿炒拌,弥漫满屋香气,盛入钵钵儿内,晾冷。饺子皮儿擀好了,坐在沙发上包。包菜饺子和肉饺子不同,包肉饺子要两手的食指拇指中指向一起挤,挤出一朵花苞苞儿,圆鼓铮铮的,含苞欲放模样。包菜饺子要捏——馅儿放入面叶中间,对称合拢、捏缝,一手四指横着托面叶儿,一手四指压着面叶儿,拇指挡着面叶儿一侧,巧力挤压,挤压出来一叶花纹扁舟,一个一个排在簸箕里,若精美的工艺品。菜饺子要包得紧,不能有破绽,煮时进水就烂,不成饺子样。捏饺子时也不能让空气藏在里边,以防吃饺子时“噗嗤”一声烫坏嘴。吃是一件生存大事,马虎不得。
       清代郑板桥诗曰:“三春荠菜饶有味,九熟樱桃最有名。清兴不辜诸酒伴,令人忘却异乡情。”吃了鲜美的荠菜、红润的樱桃,喝了醇香的佳酿后,竟然忘却异乡的空寂与苦闷,吃出了书呆子的情怀。我们谁个不是背井离乡异地客?若遇烦心事,无聊郁闷了,不妨效仿他老人家,凉拌荠菜一盘儿,浅酌慢饮包谷酒,忘却异乡情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11月29日《商洛日报》

儿歌里的苦妈菜

       山里老家有种野菜,叫苦妈菜,它碧绿在我的心田里,是妈妈苦苦的模样。上网探究,百度出16个名字,有叫苦菜、苦麻菜的,唯独没有我心上的名字——苦妈菜,甚是让人伤感,不甚其解。
       小的时候,我常常围着妈妈唱儿歌:“苦妈菜,包饺子,妈呀妈呀怎么吃?一口一口咬着吃,你这娃子好老实。”自言自语,一人扮演母子两个角色,不亦乐乎地重复吟唱。妈妈坐在板凳上纳鞋底儿,沉默不语。回忆往事,我没吃过一个苦妈菜饺子,苦妈菜到底能不能包饺子,包出来的饺子怎么吃?不得而知。只记得孩提时,吃饺子稀罕,都是大年初一吃上一顿肉饺子,印象里吃了一碗又一碗,还想吃一碗,那个馋劲儿汹涌澎湃,像是八辈子没吃过的饿老雕。
       翻过年到春天,山地里的苦妈菜就吆喝着冒出地面,嫩绿绿地长大,一苗,一丛,一片,恣意铺开,黄黄的田园绿意盎然起来。苦妈菜有大叶儿、小叶儿两种。小叶苦妈菜棵小,叶片儿窄,线条流畅,若汤匙,纤巧娇嫩,油光墨绿,像无数莹绿的手,托着春天的明媚。大叶儿苦妈菜叶儿弯长,灰绿,犬齿错落,胖乎乎的,很张扬。因而,有种“猴屁股”的植物和其较劲儿,腆着大叶儿苦妈菜的样子,遍地招摇,五谷不分的女子,常常剜一篮子人不吃的“猴屁股”回来,又笑哈哈地倒入垃圾坑里,回头一句:晕!
       苦妈菜的吃法很多,最平常、最简便也最好吃的方法是用苦妈菜窝酸菜,嫩脆,清香,爽口,味美。扯一挎篮胖嫩的苦妈菜回来,择洗干净,倒入开水里滚一下,然后塞进酸菜坛子内,就着老酸水,再倒几瓢粘粘的擀面面汤,盖上盖,捂几天,菜变黄了,就可捞着调制酸菜吃了。山里人吃糊汤、面片儿、谷朵儿时,最爱调一小钵钵儿苦妈菜——菜酸酸的,添加适量的盐、辣子面、蒜泥、香油,拿筷子拌动,或凉调,或稍稍炒热,然后放在小桌上咽饭。小时候家里没清油,菜里只有调羹儿盐和红辣子面、大蒜水。生调的时候多,想起来味道特香。娘说:厨子只是一把盐。我的记忆里,咸咸的菜就是好吃,有油没盐就没味儿。苦妈菜也能包包子、包饺子,常和鸡蛋、豆腐相伴,听同事说,鸡蛋苦妈菜小笼包子、鸡蛋苦妈菜饺子不亚于我吃的“荠菜饺子”,那味道,怎一个香字了得!
        现在的菜蔬多了,自家种的时令菜都吃不完,坎坎田和坡地上的苦妈菜疯长着,留守的老人不再扯它窝酸菜,而是一挎篮一背笼地剜回来,剁细,装在猪食盆儿中,搀和糊汤给猪吃。吃苦妈菜长大的猪,肉厚不肥,精神十足,正儿八经的纯天然物种。每年冬,我都要回老家买十几斤家养猪肉,这种猪肉虽然贵点儿,但质量可靠,瓷实细腻,色泽自然,香而不腥,包饺子或炒着吃,香气盈盈,味道醇美,是故乡那种淳朴忠厚的味道,愈嚼愈香,越吃越想吃。
      《诗经·谷风》有:“谁谓荼苦,其甘如荠”。这“荼”就是苦菜、苦妈菜了。苦妈菜和荠菜是邻居,山野田地是它们的家园。
       我好喜欢唐代诗人羊士谔的《寻山家》:“独访山家歇还涉,茅屋斜连隔松叶。主人闻语未开门,绕篱野菜飞黄蝶。”恍然间,我看见了一座古朴的小院,诗意的茅屋,围拢一圈儿插花的竹篱笆,篱笆边葳蕤一绺儿绿绿的野菜,几只黄蝶绕篱闲飞,穿来梭去,翩跹起舞,黄蝶停在一苗儿青菜叶儿上,若菜戴上了蝴蝶钗,好不素雅美丽!我多么相信那些绕篱野菜是苦妈菜啊!那个“山家”是我梦里的篱笆院子!

只要看见苦妈菜,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妈,哼唱儿歌,忆念童年的故乡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4年12月20日《商洛日报》

炸虼蚤

       名字粗俗,怪怪的,叫“炸虼蚤”呢!
  漫川深山里的人家,在腊月二十四小年这天,男人到山地里,找几块儿红砂石,用锤子砸成细沙,筛一筛,倒入干柴烧红的铁锅里,炒包谷花儿,炒红薯泡儿,炒黄豆,炒毛栗,炒花生儿(方言读成“孙儿”)。炒制过程中,受热的包谷咯嘣咯嘣跳,爆儿爆儿,炸成一小朵一小朵花儿。黄豆也炸裂,毛栗也嘭咚,红薯泡儿、花生儿,没有不跳不蹦不炸响的,这场景,真有虼蚤活蹦乱跳,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氛围。
  往年,居住条件差,卫生状况不好,铺炕的麦草里躲着枣红的虼蚤,咬穷人肉,喝穷人血。猪棚、狗窝、鸡舍、猫呆的地方,都有虼蚤跳高跳远,钻入人的衣服里就吸吮热血,咬得人浑身痒酥酥的,把人逼急了,就顾不了羞丑,跑到道场边脱掉衣服用力抖落,恨不得叫那些害人精从高坎上摔下去,粉身碎骨。又传说,小年“炸虼蚤”,来年家里就不生虼蚤了。这个祖祖辈辈传承的风俗,是什么时候兴起的?我不知道;是谁发明的?我也不清楚。我知道的,就是觉得这风俗、这叫法很荒诞,与虼蚤没啥关系,八竿子打不着。说不定女人在小年忙忙碌碌的“炸虼蚤”,而此时地上的虼蚤正热火朝天的开冬奥会呢!
  “炸虼蚤”,是给馋嘴找了个吃香的理由,给愿望举行一场隆重的典礼。
  红薯挖回来了,挑些个大面甜的,蒸一锅,熟透,切为指头长的薄条儿,倒在竹笆上铺开晾晒,晒干,叫红薯妞儿。一篮红薯妞儿,一部分用在小年炸红薯泡儿,一部分留作春后煮红薯妞儿米汤、红薯妞儿糊汤。毛栗要壅在沙粒中保存,炒前刨出来晾干水汽就可以了。黄豆装在盆子里,倒冷水泡,冻一晚上让它发涨,这样炒出来的黄豆膨大,腰部裂口儿,酥脆,口感极佳,香盈盈的。炒包花儿要选当地产的老式包谷,籽圆、粉面、香甜、金黄亮色,杂交包谷炒出来的包谷花儿干巴巴的,色淡,不香,没嚼头。高山里不长花生,只有富裕家庭才有花生炒。记忆里,故乡人不栽葵花,也不炒瓜子儿。炒出来的干果儿分门别类,盛满竹篮吊在空中,留作正月来拜年客时,一样一盘儿,摆在小桌上,让客人一边享用,一边消磨时间。小桌上还摆放有白霜粉甜的柿饼、干爽浑圆的核桃和自制的芝麻蘸糖,很丰盛。现在回想起来,老家的年朴素无华,温馨安详,年味儿浓浓。
  错过小年,只能在腊月二十七“炸虼蚤”了。老年人说:炸七不炸八。腊月二十八以后没有人家“炸虼蚤”,都忙着炸角角儿、麻叶儿、红薯圆子、豆腐圆子,煮腊肉,刮洋芋,洗菜疏,等等,等等,虼蚤不虼蚤,没人理会了。
  我的老家人至今保留着“炸虼蚤”的习俗,只是没有以前那么重视,那么当事了。现在物品丰富,市场上有了精装的各种口味儿的香脆包谷花儿、炒熟的瓜籽儿、花生、板栗等,各样水果大车小辆的送上门,正月招待拜年客的干果盘子花样多、上品位,来人肚子不饿,也没人稀奇这些假冒“虼蚤”们。加之真正的虼蚤绝迹很多年了,不曾在年轻人身上蹦跶过,对于他们,这个说法好似天方夜谭,“炸虼蚤”就失去传人,再提这个风俗,肯定有人笑岔气儿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2015年3月1日《商洛日报》
文字是药,每天吃几粒,病就会好的。
  
  • 小李藏刀
  • 发表于:2015/3/4 16:16:07
  • 来自:北京
  1. 4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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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只看该作者
高级啊。绝对文人。
五月的麦子
五月的麦子: 臭文人。
2015-03-04 17:00:04 回复
不讲究规矩,随自己爱好
  
  • 思乡国庆
  • 发表于:2015/3/4 17:19:15
  • 来自:陕西
  1. 5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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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只看该作者
麦子老师这丰盛的农家宴,活色生香啊!

文章真好!
五月的麦子
五月的麦子: 饭好,菜好,你说得好!
2015-03-04 18:58:34 回复
  
  • 静湖映月
  • 发表于:2015/3/11 18:15:48
  • 来自:陕西
  1. 7楼
  2. 倒序看帖
  3. 只看该作者
阅读,很饱眼福。粗粮细作,美食良多!
五月的麦子
五月的麦子: 饭是粗茶淡饭;文是粗制乱造。
2015-03-13 12:36:47 回复
静湖映月
静湖映月: 回复 五月的麦子:呵呵,品味还不错!
2015-03-13 16:27:47 回复
澄澈明鉴,且行且悟!
  
  • 上庸山阳
  • 发表于:2015/3/20 19:11:36
  • 来自:湖北
  1. 9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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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3. 只看该作者
如果到山阳,一定见见金先生。
五月的麦子
五月的麦子: 我在家等你!
2015-03-25 14:12:24 回复
  • 后街老男孩
  • 发表于:2015/6/2 16:52:14
  • 来自:本机地址
  1. 10楼
  2. 倒序看帖
  3. 只看该作者
老师,请问你怎么联系
  • 闻孝书
  • 发表于:2015/6/12 20:54:03
  • 来自:湖北
  1. 11楼
  2. 倒序看帖
  3. 只看该作者
漫川小吃历史有名,值得打造推广出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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