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槐花
我用整个七月观察一棵槐花树。
我用整个七月想象一棵槐花树。
我想知道关于槐花的所有知识,书本上的,大地上的。我想知道书本上的说法和大地上的记载是否相同,我要一一对照。我想知道槐花何时开何时落。我想知道在各种不同的时间环境中槐花开落的姿态槐花开落的过程:晴天、雨天、阴天、有风、无风、大风、小风、轻风、早晨、中午、夜晚。我想知道槐花开落的声音。我想知道槐花的香味最象院子里的那一种味道。我想知道铺满细碎槐花的院子,我妈是何时打扫的。我想知道今年槐树上的喜鹊窝里又有几只小喜鹊飞走了。我想知道今年谁家的女人坐月子来折了槐树枝或剥了槐树皮煎水洗,还有谁家的老人用我家的槐树枝煎药祛风湿。我想知道谁在槐树下陪我父母一块纳凉,摇着蒲扇。我想知道我若在槐树下我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。若有月光若有酒,我不邀明月,只邀那两只喜鹊,五六只知了,凑够一桌,一杯一杯复一杯,同饮醇酒槐花开。
一朵槐花落进酒杯里,我饮一杯槐花酒。喜鹊饮,知了也饮。明早酒醒能歌么?
我用整个七月观察一棵槐花树。
我用整个七月想象一棵槐花树。
我家院子里的那棵槐花树。
一棵国槐。它的上代做了一架水磨。这一代和我同龄。是老槐树砍到后发的新树。
它高高地站在我家门前。它距我家大门只有两三丈远。
它能看到生活在古镇里的我。它离我只有十几里远路程。没有高山阻隔,一条小溪相连。
我每次回老家,它最先看到我。
古镇与河流
我挤在古镇与河流之间。
古镇的颜色越发的深了,深得有些斑驳,在三五百年的历史里,抚摸一砖一瓦的温度。
把山峰留给天空和飞鸟,
把河谷留给钢筋水泥和脚步,
还有风。风把行走留给梦中的心留给河边的梦。
几千万年的河流以匍匐的姿态行走,在该拐弯的地方拐弯,在该驻足的地方驻足,偶一回头,就是一片村庄,就是这一片古镇。
是古镇滋润了河水?还是河水养育了古镇?
只有群山知道。山把答案埋进山里。
河 边
一个人在河边闲逛,突然想起一些古人说过的话。那个叫孔子的人说,过去的时间就像这河水一样啊,昼夜不停。一个外国的古人说的,每一滴水都是新的。还有一个古人,不知是谁,他说“风月无古今,情怀自浅深”。新与旧,变与不变,生与死,都是一样的壮美或优美,都是一样的让人心动。在鱼的眼中,每一滴水都是新的,所以鱼的眼永远睁着,看每一滴新水,就是休息,也是依水而止,空依水中,看新的水裹身而去。鱼的眼中没有旧水。躺在河底的石块,河滩上的鹅卵石,以各种不同的姿态看水,或打坐,或侧耳,或凝神,它们的心静得出奇,胜过一泓深潭。河边的水草,青青时如凝固的河水青翠欲滴,枯萎时是如冰的水柱,悬挂在老屋的檐下。
一握河水的山谷让古老的村庄更老,让新的街巷更新,只有河边的人,能在山谷中闲逛,看山谷如何把河水养成一条青蛇,在今古如一的风月中,抚摸风月的情怀。
河水拐弯
山谷里山正巍峨,河谷里水却妩媚。山河呵护的古镇在河水拐弯的地方为古时的风月做注。
默语者。独语者。
历史的闲书在旷古风声月影中日渐憔悴。
一座山是一个人最后的塑像,一条河流是一个人一生的写照。
逆流而上,能走到水的尽处,才能坐在磐石如坚的山峰上,听风如何生,看云如何起,且不敢把自己坐成山峰。
顺流而下,渐行渐阔渐远,两岸的风景在身后送行,左右的溪水欢喜奔来,河岸、沙滩、深潭、田地、村庄,城镇、城市、大江、大海——-
每一次拐弯自有一番不同的风景。
每一次拐弯自有一个更大的诱惑。
每一次拐弯自是一番不同的成长。
我在河水拐弯的地方抚摸一方古时的雕窗,一刻一划,犹如古人的目光。
[此贴被仰孝顺的乡村于2012-7-22 21:31:50编辑过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