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分
(2013年3月20日19时01分55秒,农历二月初九)
——南坡上的二十四节气之四
这个日子,这一刻,对南坡上的每一个人具有相同的意义,包括柏树、桔子树、桃树、梨树、杏树、无名野草等植物,也包括喜鹊、乌鸦、麻雀、野兔、老鼠等动物,但对于宇宙对于太阳系,这是又一次循还,是一年中公正公平的又一次开始。不管黑与白,不管冷与热。人间难得公平,哪怕只有一天也好,但阳光和月光有这样最终的光芒,它们是那只穿过时间的动物,身披四季的光辉。
声音藏在金属里,声音藏在虚空里。
春天的雷声藏在哪里?
从立春开始,就没有下过一场雨,除开雨水那一天,淅淅沥沥的春雨一整天,真如过去贫穷农户炒菜做饭没油涮锅,省着用。
没有雨水落到南坡上。雨水到南坡的路可真远啊。
春风却不少。春风吹黄了油菜花,春风吹落了桃花红梨花白,春风吹落了一些桔子树过冬的枯叶吹出了桔子树的嫩芽。春风还吹皱了雨水那天栽下的桂花树的叶子。
但是,南坡上依然春机盎然。葱蒜、油麦菜、芥菜一律翠绿,正用力抽薹开花。麦苗,豌豆等作物欲将绿色做雨滴滴到泥土里,它们等不及啊,它们要成长,新的一茬作物要使用它们现在的土地。
南坡上赤裸的土地也越来越少,好多都是已下种的模样。
路边的一棵木籽树上还挂着去年结的木籽,一挂挂,一串串,远处看还当是一树花呢。
木籽树没有发芽,也没有枯叶。
野韭菜冒出地面寸把高。
地米菜已开花结籽,不能再包饺子了。
清早起来,阳台上那蔸金银花满是比金钱还大的叶子。一只斑鸠飞来落在金银花藤上,有一只在前边的楼房顶上咕咕叫。落在金银花从上的这只斑鸠,看看这看看那,钻进叶从里,进出两次,飞走了。
这是去年出生的那两只斑鸠吗?健康、精神、羽色光亮,身材甚至有些苗条。
它们又要学它们的父母,找一个新家,繁衍新的一代。
或许它们是回一次老家。
春天,哪怕是干旱缺雨的春天,也不会缺少希望。
春分,在春天的手掌心,在南坡上的向阳地带。
南山
我深陷上天赐给我们的南山。南山多奇闻异事多传奇传说。我看见好多人在南山里奔走或驻足。男人女人,贩夫走卒,农夫商贾,老者少者,少男少女,老妇人,作古者,高贵者,卑鄙者,他们不向我诉说,而向我昭示。他们姿态各异。他们或在河边崖边,或在地头炕头,或在溪旁水畔。有一个人座在大树上,梦想开一朵花,有一个人在古代的月光下,等待星星的回答。
我看见都在开花,但每一朵花都有阴影,
我看见每一朵花都美丽,但都是恶之花。
包谷屋
原始的黑在一粒玉米里,太阳照亮大地的谷仓。我戴上草帽原本想遮盖一些隐秘,却泄露了内心的金属。
真的隐秘是金黄的颜色,有青铜的声音和闪电一样的穿透力,就像包谷的成长,包谷叶子也停止了歌唱,他要侧耳细听,我的思想萎落成尘。
包谷树,你的果实挂满我的空房。
窗台上的斑鸠
先一年,两只斑鸠在后边的窗台上做窝,孵出两只小斑鸠。两只小斑鸠翅膀硬了,四只斑鸠都飞走了。
后一年,两只斑鸠在前边的阳台上做窝,阳台上有一架金银花,斑鸠窝就做在金银花丛里,孵出两只小斑鸠。两只小斑鸠翅膀硬了,四只斑鸠都飞走了。
这些斑鸠,你们把我的窝当成什么?你们想来就来,就像是我养的鸟儿,你们想走就走,就像长大的女儿,偶尔从窗前掠过,也不问候一声?
我就站在金银花加下,今年的金银花比往年长得更惹人了。
三月
二月是一个落伍者。二月挂在雕花的檐角上。檐角高挑着一页青瓦。青瓦上的枯草摇曳着春天的欲望。
二月是一扇吱吱作响的木门。一杆撑起的木窗,窗花开在古镇的脸上。放学的孩子扔掉了书包,老者的床上摊开一本线装书。
二月在北,三月在南。
三月是山野的歌唱者在电视机前唱歌,没有二胡,却有电子琴。三月是崭新的古建筑,三月是轮胎下的道路。路不是走出来的,路不为脚步而舒展。路的忧郁就像老街的淡墨,一圈圈地润开去,润成岁月深处的黑。
岁月静好,人心潦草。
北边是山,南边是河。一群野鸟在三月的河水里濯足洗羽,随波而不流,望山而不飞。
野鸟啊,欲在春山春水里孵一群湿漉漉的三月。